这几日,邹元时一直在公馆里老实地呆着,玉钦不让他出门,怕出门会撞见赤青帮的人。第三天,湘城开始下暴雨。
玉钦在书房里站着,看着雨水像瀑布似的挂满透明的玻璃。
老赵轻轻地敲门,她道,进来。老赵在门口拍了拍肩上的水珠子,低着头过来,道,耿小姐,信已经送到了,可是……
可是赤青帮的帮主不屑见我?
嗯。老赵说,那端木谦嚣张得很,说自己不跟女流之辈打交道,还说邹少爷砸了他赤青帮的地盘,是不给赤青帮面子,这笔帐一定得算。玉钦的愁眉一紧,又想起两天前她从邹元时的口中听到赤青帮现任帮主的名字时,心海里的那阵翻涌。
端木谦。
就是六年前,在她被迫嫁入邹家的前夕,承诺要带着她远走高飞的端木谦。可是,他最终却失约了,他的失约导致她被绑着塞进花轿,导致她一个人背井离乡地逃亡,吃尽了苦,流尽了泪,而在那些身边最需要有人陪伴的时候,端木谦却不在。
她曾经恨过他,恨他给了自己希望,却又无情地摧毁。但时间冲淡了一切。六年了,什么恨都已经烟消云散。她记恩,不记仇。这是从小就受到的爹娘的教诲。得人恩果千年记。滴水之恩,涌泉相报。此番听说赤青帮主名叫端木谦,她甚至不能确定,这个端木谦,是不是以前住在舅父家隔壁的卖油郎。她在信里没有署她原来的名字贞儿,而是以大盐商耿玉钦的身份投帖拜会。
尽管端木谦的手下试着劝说,说这耿玉钦是从北平来的,听说跟北平的金爷有着不寻常的关系,金爷背后又有军阀撑腰,咱是不是不看僧面看佛面,把礼数做个周全?但端木谦心高气傲,只道强龙不压地头蛇,不见就是不见。
端木谦的牛脾气,八匹大象也拉不动。但玉钦只是微微一笑,这些年在北平,什么样的人,什么样的场合她没见过,她耿玉钦想见的人,还断然没有见不到的道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