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可真是麻绳只挑细处短,厄运专挑苦命人。”掌柜不由落泪,“真没想到,这世上还有比我更苦的。”
掌柜起身,拉住狗子,言语恳切道:“孩子,这些年辛苦你了。”
狗子嘴里叼着鲁氏夹给他的鱼尾巴,懵逼看着情绪饱满的掌柜,整个人茫然极了。他眨眨眼,把鱼尾巴从嘴里扯出来,不知道要如何反应,只认真点头。
掌柜目光仍旧真诚,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,狗子有些无措,迟疑了片刻,认真道:“谢谢。”
他不觉苦,他有爱护自己的祖母,尽管祖母脑子不灵光,经常把他当成还在襁褓里小孩子,但他不觉得苦。
“好孩子,好孩子。”掌柜拍了拍狗子的肩膀,面露感慨之色。
狗子浑身不自在,急忙吃了饭,便蹲到角落里不说话了。
“都是苦命人,苦命人啊。”掌柜说着,去拿了一坛子酒过来。
“刘老弟,你我也算是相逢知己,来喝几杯。”
“这感情好,玉儿去弄个下酒菜!”刘重山大手一挥,趁着掌柜倒酒的间隙,朝容玉挤眉弄眼。
容玉真服了这人,什么知己,分明是刘重山故意没话找话,这人也不知又想占什么便宜。
厨房没什么东西,只有上午买的猪肝没吃完,还泡在水里。她原本准备明日煮粥用,此刻干脆捞出来切片,起锅烧油,炒了个猪肝。
猪肝上桌,刘重山和掌柜还真喝了起来。鲁氏等人已经吃饱喝足,见狗子主动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刷过,便上楼去休息了。
“奶奶今晚和我一起睡!”
小芳很喜欢狗子的老祖母,拉着老人家衣袖不松手。老妇只是傻笑,看着极为欢乐的模样。
房间里只有一张床,能睡得下鲁氏母女和容玉,若是老妇也睡下,就显得挤了。好在有两个大箱子,鲁氏和容玉合力将箱子推到床边,发觉箱子比床高一些,本打算两只箱子拼起来,算作一张床,让小芳和老妇睡。
狗子端着热乎乎的洗脚水过来,原本是站在门口,见状自告奋勇,用手丈量了一下高度,又看了床脚样式,急匆匆下楼,不一会儿便拿着一捧木片回来。
轮流抬起床铺四角,床铺的高度很快就和箱子一样高了。
“这样就好了。”狗子挠头,“奶奶睡觉喜欢滚来滚去,还请婶子让她睡里面。”
鲁氏连连点头,忙招呼着小芳帮忙铺床,狗子半跪在地上,脱下老妇的鞋子,给她洗干净脚,又匆匆下楼,重新端了一盆热水。
“盆是洗干净的,婶子用完自己放在门口,晚一点我端下去。”
说完这话,狗子一瘸一拐出门下楼。
“这孩子,还真是有孝心。”鲁氏叹息出声。
小芳在铺好的**打了个滚,激动道,“娘这个床比下面的通铺还要舒坦。”
那可不是,虽然比不上大通铺面积大,可铺的是掌柜专门找出来的褥子,自然比硬邦邦的大通铺舒服。
大家都累得不轻,很快睡着。
楼下刘重山和掌柜勾肩搭背喝酒,一副哥俩好模样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兄弟。当晚,刘重山便住在了二楼客房,只是房间要比鲁氏他们的小很多。
“都没收拾,实在是不好意思。我这客栈,都两个月没怎么开张了,也就有人来考试的时候,生意能好一点。老弟啊,老哥心里苦啊。”
刘重山拍拍掌柜的肩膀,语重心长道:“哥,你说的我都懂,这些年也辛苦老哥了。”
相见恨晚,恨不得把酒话桑麻。
狗子孤独躺在大通铺上打滚,格外茫然,也就一天的时间,睡大通铺的就只剩下他自己了。
“二叔什么时候和掌柜关系那么好了?”狗子想不清楚,不过这不影响他呼呼大睡。
就这样,众人在客栈彻底安顿下来。时间在一日三餐和鲁氏的针线里度过,五日后,鲁氏赶工做好一身棉袄,护膝等御寒衣物,连着那封信一起交给刘重山,托人送出去。
信送出去,鲁氏便每日期待起来。
又过了几日,衙门总算空闲下来,众人的户籍问题,也得到了解决。他们并非流民,只是村里遭了灾,一时半会回不去。既然是谷山县下辖的村子,县衙对他们还是有些人情味的,查了卷宗,确定不是什么逃犯,便给他们补了户籍。
值得一提的是,原本的绿水村村长为了方便管理村民缴税纳粮,将村里人的户籍都收了起来。如今村长生死不明,户籍也不知道去了何处,所以一家人才这么麻烦,频频往县衙跑。
好在结果还算不错,虽耗费了许多时间一些钱财,总归是拿到户籍了,如今这年头,没有户籍寸步难行,被人暗害了都没处说理,手里有了户籍,算是心安了。
鲁氏将户籍贴在心口,连连说了好几声好字。这些日子每天都提心吊胆,现在总算是一颗心落到了实处。他们的户口还是农户,意味着该交的粮食还要交,该纳的税,还要纳。好在今年的粮食和税已经交过,官衙也有存档,这才免了雪上加霜的事情。
“回去,吃顿好的。”刘重山也很高兴。
一行人回到客栈,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,刘重山照常出去闲逛,找些临时的活计来做,他和狗子有把子力气,每日忙碌,倒是也能有些铜板。
还没到晚饭时候,他便匆匆回来,脸色难看极了,掌柜给他打招呼都没在意,一路直奔楼上,推开房门。
“嫂子,之前狗娃的信,还在吗?”
鲁氏正在做针线,被吓了一跳,针直接插进大拇指,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怎么了?我收着呢。”鲁氏放下手里的物件,拿起枕头,从里头翻出来一封信。
刘重山抖着手接过来,也不回答,只一目十行看着。容玉提着水壶进来,见刘重山摇摇欲坠的模样,有些惊奇。
“这是怎么了?”这个二叔虽然不着调,但闯入女子闺房这种事情是不做的。除了被迫露宿野外和住大通铺那一日外,二叔没有进过她们的房间
平日相处的时候,二叔也总是对鲁氏很敬重,没有出格的时候。
能让二叔这样激动的,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?容玉的心扑通扑通直跳,隐隐已经猜到缘由,走到鲁氏身后站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