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十几个壮汉的胁迫下,赵云义听了一个时辰谋反大计,整个人晕晕乎乎,满脑子都是赶不上买烧鸡了。
那王记烧鸡滋味极好,每日都有很多人排队,这个时辰怕是已经卖完了。
想到这里,赵云义眼中满是怨念。
“本王看人准,赵将军果然也看不惯那姚千行!”温王姚衍一锤定音。
赵云义怀揣着一肚子问题,抱着点心酥糖,出了白鹤茶楼。
姚千行是谁?民间帝王名讳是要避开的,就没几个人敢直接喊这个名字,因此赵云义此刻才知如今的皇帝叫什么。
姚千行……就是他下令让他们使劲打,粮草不愁,还将孙老将军放在三军统帅位置上的。
什么真的假的,和他赵云义有什么关系?他只知道,跟着姚千行有饭吃。
这次回去,倒是没人跟踪。
赵云义走过一条巷子,停下脚步,竟有点不习惯。
容玉在书房里看舆图,忽然听到一阵响动,开窗就见赵云义翻墙回来,动静来自于掉到地上的油纸包。
“贴年画吗?”赵云义从怀里抽出画着钟馗的年画。
“晚上吃酸菜鱼?”他终究还是想吃这个,“容封来吗?”
容玉困惑:“没有门可以走吗?”
“遇到个脑子有问题的,简直烦死了,不然我早就回来了。糖炒栗子都凉了。”赵云义满腹怨言,将怀里揣着的油纸包掏出来塞给容玉,转而去杀鱼。
鱼养在水缸里,正优哉游哉摇晃尾巴,丝毫不知大难临头。
捞鱼,摔晕,一刀插进脑子,刮鳞去鳃,取出内脏,片成肉片。赵云义熟练极了,手中动作不停,耳朵竖起来,等着容玉问他遇到了怎样的神经病。
可直到一条鱼收拾好,都没等到问询。
赵云义耷拉着脑袋,去厨房烧锅,开始做酸菜鱼。
酸菜是前几日买的,连带着腌酸菜的缸一起,赵云义极为宝贝这个缸,谁都不让碰。他擦干净手上的水,拿了一双洗干净晾干的新筷子,才去捞酸菜缸里的菜。
晚上吃酸菜鱼,发面饼子,连带着一锅熬得香醇的小米粥,再加上赵云义最终还是买到手的烧鸡。这些菜赵云义会做,自顾自在厨房忙碌起来。
容玉坐在饭桌旁,实在不明白,这人怎么就死皮赖脸在这里,还变成了掌厨的。
“你没有其他事情要做吗?”
“有啊。”赵云义把酸菜用饼子卷了,一口下去,酸爽清脆,再喝一口小米粥,那是极为舒坦的。谁说过年一定要吃年夜饭,这样吃也挺好。
“这不是等着封赏,然后回家。等回了家,我就去做买卖,做正经买卖。”
正经两个字,特别强调。
容玉没有追问,赵云义摸了摸鼻子,也没再提。
他想把媳妇儿骗回家,可一时半会儿没什么好主意,只能先观望着。今天温王的那些话,他不敢和容玉说,怕吓到她。只等着容封来了,与容封说。
这一等,就是好几日。
之前天天都来蹭饭的容封,一连几日未至,直到正月初七大朝会,百官觐见,他们这些胜仗而归的武将也在列,才远远瞧见容封。
他在队伍中间靠后,容封在队伍靠前的位置,就在屋檐下面。
众人寅时之前就在宫门外等着,再按着顺序觐见,直到赵云义吃完袖子里藏的点心,大朝会都没结束。
他看着长长的队伍,有些老臣头发胡子都全白了,还举着笏板,一副正经严肃模样。赵云义怀疑,这些老头一把年纪,都不一定能听到前头皇帝老儿说了什么。
他拍拍身上的金色甲胄,格外嫌弃,这不是上战场用的,是昨日孙老将军派人拿给他的。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,除了好看一无是处。
“哥,你有吃的吗?”周坦坦在他身后压低声音喊。
赵云义摸了摸袖子,只剩下一把花生米,往周坦坦手里塞了半把。
“这啥时候说完,咱也听不到说的啥。”周坦坦直愣愣站着,不敢有大动作,只低着头嘟囔。
“等着吧,装模作样一上午,荣华富贵十几年。”赵云义安慰道。
两人的话,引得一旁须发皆白的青色官服老头吹胡子瞪眼。
“无知小儿。”
“哥,他骂我们。”
“闭嘴,回去我们去买烧鸡吃。”
这不是军营,他总不能把那老头揍一顿,天可怜见的,老头都瘦得见骨头了,也要起个大早,这官也不好当啊。
今日是个大晴天,太阳出来后,明晃晃的有些扎眼。赵云义垂着脑袋,耷拉眼皮,酝酿睡意。
不知过了多久,赵云义忽地打了个激灵,恰时队伍尽头的宫殿传来一声尖锐呼唤。
“召,昭武校尉赵云义觐见!”
“哥,喊你呢。”周坦坦揪了揪赵云义的后衣襟。
赵云义头皮一阵发麻,身后起了一层白毛汗,他余光扫了一圈,借着出列的功夫,整理衣摆后退两步,压低声音开口。
“黑蛋,你看正西方向那人,是不是举着弩。”
周坦坦立刻看过去,果然见一抹光亮。
“哥,咱没拿武器,咋弄?”周坦坦心里一个咯噔,忘了自己这是自己领封赏的时候,心态再次回到戍边的状态。
“敌不动,我不动。小命要紧。”
赵云义说话时声音压得极低,周坦坦勉强听到几个音节。不过两人熟稔,仅凭着几个气音,也能猜个七七八八。
周坦坦见赵云义大步上前,握紧袖中拳头,只觉得脑中嗡嗡乱响。
“召,昭武副尉周坦坦觐见!”
内侍尖锐的声响,刺破天空,周坦坦几乎同手同脚迈步出列,跟上赵云义的步伐。
“哥,我慌,我慌啊。”
“怕啥?见了人直接跪。”赵云义也慌,可他不允许自己表露出来。等走到前头,看到站在队伍前列,比孙老将军还往前两个身位的容封,赵云义狠狠挖了对方一眼。
容封低头整理衣袖,只当什么都没看见。
“哥,封小哥咋在前头?”周坦坦越发纳闷。
赵云义哪里知道这个,他跨过台阶,瞟见高台之上端坐的人,帝王冕旒之后是一张年轻的脸,他立刻低下头,俯身跪拜。
“末将赵云义,拜见陛下。”
“末将周坦坦,拜见陛下。”
殿内安静异常,赵云义脑中绷着一根弦。温王没有和他说什么时候动手,只自顾自说了许多计划,打算在文武百官面前,揭露皇帝血脉不正。
今日正月初七,大朝会,平日里不上朝的京官,也要上朝。他一路走过来,乌压压全都是脑袋。今天就是温王说的好时机吗?
“抬起头来。”
前方战报频频,姚千行对赵云义和周坦坦两人的名字是有印象的。见两人跪在进门不远处,总觉得这二人和战报上的截然不同。
赵云义抬头,隔着冕旒远远对上一双无波无澜的眼,珠帘摇摆,其实看不太清。
不知为何,他心中竟生出几分熟悉感。
就在这时,一阵呼啸风声传来,弩箭直直刺入不远处的梁柱上。那箭矢没入鎏金雕龙的柱子三寸有余,尾羽震颤,在空气中发出嗡鸣声。
“有刺客!护驾!”内侍声音尖锐大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