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云义发觉他娘误会了。
这误会真大发了。
“他容封能给孙老将军传圣旨,他还带了二百多号人,那二百多人只听他的。自从他到了孙老将军帐下,物资再也没少过,运粮的队伍再也没被流寇阻拦过。
“那些平日里吆五喝六欺负我们的,看到他就是鹌鹑模样,伏小做低,恨不得磕一个。他不欺负人就不错了,怎么可能被人欺负。”
过往一幕幕在眼前划过,赵云义忽然抓住重点。
“那小子怎么可能无家可归?谁无家可归,他容封都不可能无家可归。就他那军功,三品的武将说做就做。”
“狗娃。”鲁氏是真不高兴了,“你怎能如此不容人?”
赵云义头大得厉害,那赵玉儿让他娘偏心也就罢了,容封那小子也来装妖作怪。
他倒是要看看,那赵玉儿究竟是什么人物!
赵云义走到院子里,便听到小芳的说话声,循声走到厨房,只见一女子背对自己,正在忙碌。
女子穿着淡袄深裙,颇为朴素,身量算不上高却纤细,木钗挽发,露出一截皙白脖颈,仿佛一捏就断。
赵云义觉得这背影有些眼熟。
“赵玉儿?”
容玉闻声转头,瞥了眼对方,低头继续切豌豆糕。
“怎么是你!”
赵云义惊讶出声,冲入厨房,直接抓住她的手,将人拉到身前。
“原来是你!真是个骗子。容封是个骗子,你也是个骗子。我该叫你赵玉儿,还是……容玉?”
这一刻,一切真相大白,赵云义总算知晓,为何她会提出让自己去赵家烧饼看看。她一开始就知道,就知道他是何人。
他的那些伤心颓废,在她眼里,大抵和笑话差不多。
“哥,你松手,你抓疼嫂子了。”小芳不高兴,很不满意的她哥对嫂子的态度。
“你欺负别人去,别欺负我嫂子。”
小姑娘抓起擀面杖,往赵云义背上敲。
赵云义简直服了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妹,抽出擀面杖丢到一旁,直接提起小芳衣领将人放到门外,关门插门闩,一气呵成。
“你处心积虑留在我家,究竟是何心思?”赵云义哪里还不知自己被耍,他步步逼近,揪住容玉的衣襟。
心中那股子担心忧虑**然无存,半个时辰前他还在质问容封那个来历不明女子的情况,如今回想只觉得自己是个笑话。
被人耍得团团转的笑话。
“哥,你开门!不许你欺负我嫂子!”小芳在门外用力拍打木门,透过门缝看到这一幕,拍门的动静更大了。
容玉算是明白这赵狗娃为何被称为疯狗,这人的确很疯。此刻如同被踩了尾巴,整个人张牙舞爪,眼里透着一股子癫狂。
不过……这人忘了一件事。
“赵狗娃,你是不是忘了,我手里有一把刀?”
菜刀被磨得锋利,平日里切菜斩骨都是能用的,此刻这把刀抵在两人之间,刀刃正对着赵云义。
“容封容玉,你兄妹两个就逮着我一个人戏弄是不是?”赵云义哪里在意一把菜刀,欺身上前,身体抵住刀刃。
容玉觉得这人真是个疯子,为了不看到鲁氏哭泣,她只能将菜刀抽出丢到地上。
“你不敢动手?”赵云义嗤笑。
“说,你究竟是何目的,容封故意接近我一个无名小卒,是什么目的?”
容玉:……
这人知道自己是无名小卒,还挺有自知之明。
正如她不知赵狗娃尚在人世,容封之前也根本不知道赵云义就是赵狗娃。这都是巧合,哪里来的蓄谋已久。
容玉面上扬起真诚笑容,提议道:“要不……让鲁妙手给你治治脑子?”
动手,鲁氏定然伤心。
不动手,可这人已经欺负到了自己头上。
容玉这辈子就没这么憋屈过。
“别用这副模样蛊惑人心!”赵云义被她这么一笑,竟生不出半点恶感。霎时间心中警铃大作,暗道这人有问题。
就在此刻,外头传来动静。
小芳拍门的声音没了,反而是小姑娘中气十足的告状声。
“孟县令,我哥欺负我嫂子!”
孟章今日休沐,只是路过买锅盔,听院中有动静,进门来看。刚入内,便听小芳哭嚎。
“你哥?可是乔姜回来了?”
能算是小芳哥哥的,外头的狗子是一个,再来就是那个两年前一心从军的乔姜。孟章对二人还是熟悉的,若说欺负人,只能是乔姜了。
“是赵狗娃!”小芳气鼓鼓。
“赵狗娃不是战死沙场了吗?”孟章皱眉,俯身擦了擦小芳面上泪水,“你慢慢说。”
小芳素来能说会道,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。
恰逢鲁氏匆匆出来,正在给容封治伤的鲁妙手也开门出来,见状也是急切。
“既如此,你兄长赵狗娃还活着,那是好事,明日记得去衙门一趟,恢复户籍。只是……你那兄长性子竟如此不好?”
孟章沉下脸色,走到厨房门口,敲响木门。
“本官乃谷山县令,赵狗娃速速出来,莫要伤人。”
片刻后,厨房门打开,鲁氏第一时间冲过去,将容玉拉到身后。
“狗娃,你怎能欺负妹妹?”
赵云义还未从母亲的偏心之中回过神来,便迎面对上鲁妙手的质问。
“赵狗娃,你怎能欺负人呢?”
赵云义没料到,所有人都不和自己站在一起,他看向已经跑进院子里的狗子,本以为能得到一点慰藉,却见昔日玩伴满脸不赞同。
“小嫂子身体不好,狗娃哥你别欺负人。”
“呜呜呜,孟县令,我哥欺负我嫂子!”
所有人,所有人都觉得他欺负人。
赵云义平生第一次,体会到众叛亲离的感觉,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被他娘抱着,一副弱不禁风模样。
谁家弱不禁风的小娘子,言语之间能解决四个彪形大汉?
谁家弱不禁风的小娘子,用起暗器炉火纯青?
谁家弱不禁风的小娘子,独自在野外行走,遇事丝毫不怕?
赵云义都要被气笑了,“孟县令,我状告此女身份不名,留在我家处心积虑多年,有所图谋。”
孟章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“那你说,这赵玉儿能图谋你家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