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玉想了一日,她有很多方式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死遁,不留任何后顾之忧。思来想去,还是不想用那样的方式的离开。
鲁氏会伤心。
五年相处仿佛是偷来的时光,鲁氏不是她亲娘,却比亲娘给的关爱还多。她狠不下心用那些手段戏码对付这个温柔善良的妇人。
“娘,我寻到亲人了,我要走了。”她道。
面对鲁氏,她不想欺骗半分。
“好啊,好啊。”鲁氏连连点头,旋即又是泪流满面,
“你说要走,娘这心里就和缺了一块似的。”
鲁氏是个寻常妇人,从不吝啬暴露自己柔软的一面。这与容玉见过的人截然相反,正是因为这一点,容玉不想伤了鲁氏的心。
“娘,我找到家了。你不必伤心,等我回了家,给你写信。”
她是要走的。
五年安稳时光,是她偷来的,不可贪心。
鲁氏悲拗不已,抓着容玉的手一遍遍抚摸。
“寻到亲人就好,可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找你,也不知对你好不好。让娘见一见,让你二叔见一见,看他们好不好。娘不放心啊,娘这心空了一块啊。”
隐隐的鲁氏竟有些埋怨儿子,埋怨儿子不争气,竟留不住她的玉儿。
赵云义还在昏睡,丝毫不知被亲娘记了一笔。鲁妙手下手太重,用药也重,他睡得和死猪一般,完全不知外头的动静。
小芳蹑手蹑脚进屋,站在床边气鼓鼓看着兄长。
“你不要嫂子,我就不要你,阿兄可以有很多,但嫂子我只认这一个。”小姑娘腮帮鼓鼓,看向赵云义的目光皆是不满。
发觉兄长没反应,小芳伸手掐住他的人中。
赵云义猛地睁眼,意识还残留在混沌的梦中,昏暗烛火照亮屋内,他用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。
“我在做梦?”周身疼痛的伤口和眼前气鼓鼓的小芳让他意识到,自己不是做梦,他娘没死,妹子也没死。
“真好啊,还活着。”赵云义一本满足看着妹妹。
小芳竖起眉毛,指着他道:“赵狗娃你听好,我就一个嫂子,你不要嫂子,我就不要你。哥哥可以有很多个,但嫂子我只认一个。”
赵云义:???
从黑沉混乱的梦境中醒来,迎头面对的是暴击。
“赵小芳你给我解释一下,什么叫哥哥可以有很多个?”赵云义觉得妹妹需要好好教养了。
小芳后退三步,远离她哥的攻击范围,梗着脖子道:“我不管,反正你不许欺负我嫂子,不许赶我嫂子走。嫂子那么好,只有她看不上你,不能你看不上她。”
赵云义脑子乱糟糟的,揉着发疼的人中道:“那个什么玉儿,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药?来历不清不楚的,你们倒是挺向着她。”
鲁氏和小芳越是偏向,赵云义越是心生疑窦。
“你才来历不清不楚!”小芳听多了外头人的风言风语,最是听不得这种说辞,尤其这话还是从赵狗娃口中说出的。
“你欺负嫂子,我是不会理你的!”
赵云义眼睁睁看着妹妹冲出去,伸着手挽留。
“好歹,好歹把门关了,冷啊。”
深秋雨后尖溜溜的风,吹得人皮肉发紧,骨头疼。赵云义从**爬起来,牵扯到伤口,不由呲牙咧嘴。
“药是不错,可这也太疼了。”比刚受伤的时候都疼,又疼又痒,想挠却不敢挠。
他踉跄着脚步去关门,隐隐觉得自己忘了什么,思索片刻,想不起来干脆不想了。
“阿嚏!”
周坦坦爬起来,坐在墙根旁揉脑袋。
“怎么回事?”他捂着脑袋思索,好一会儿才想明白,“阿嚏!哥啊,你咋就死了呢。”
周坦坦心中悲伤,坐在地上抱着脑袋回忆自己与赵云义的过往,越想越是伤心。
“哥啊,我一定要找到你,找到你爹你娘你妹子,给你们合葬。”
容封蹲在墙头打哈欠,闻言脚下一滑,险些摔下去。
“谁?”周坦坦听到动静抬头,顿时撇嘴,“封小哥是你啊,赵云义死了。”
这话说得委屈,容封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,满脸都是嫌弃。
“赵云义叫赵狗娃,你以前怎么没说过?”容封问,这件事他很在意。
“这个啊,哥说叫赵狗娃容易被小看,赵云义这个名字是孙将军取的,从那以后哥就一直叫赵云义了。”
周坦坦挠头,其实后来他也喊狗娃哥,只是再往后遇到容封,赵云义觉得叫狗娃平白无故会被嘲笑,便不让他喊。但这件事周坦坦是不会说的,他狗娃哥也是要面子的。
“别哭了,赵狗……赵云义没死。”容封越想越气,跳下地揪住周坦坦衣领。
“我们找个地方切磋切磋。”
周坦坦不明就里,惊喜道:“真的?我哥没死?”
“没死,活蹦乱跳,比刚捞出来的虾子都活泼。”容封笑容灿烂,拍了拍周坦坦的肩膀,“走,你我切磋一二。”
一刻钟后,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周坦坦认识到了人间险恶。
“不打了,不打了!这不是切磋,这是挨揍。”周坦坦心中泪流满面,他是真打不过,也就狗娃哥和封小哥能称得上切磋。
封小哥面对他,那是单方面殴打。
“你与我说说,赵狗娃是个怎样的人。”容封格外温良地看着周坦坦,仿佛刚才打人的不是他。
“我饿了,要吃饱才有力气。”周坦坦揉揉肚子,他是真饿了,莫名其妙被打晕,淋了雨,受了冻,挨了揍,好几个时辰过去,他晚饭都没吃,天已经要亮了,想一想都觉得自己可怜。
“带你去吃好吃的,不过你要给我好好说道说道。”
不知为何,周坦坦总觉得容封的笑容之中暗藏杀机。
“是和敌人有关吗?”周坦坦仍旧不明所以,反而全神戒备,以为有敌人潜入。
“对。”容封笑容渐渐灿烂,“很有关联。”
周坦坦虽然不知道敌人和他的狗娃哥能有什么关系,但面对一桌子吃食,他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
若是旁人,他还会戒备一二。可封小哥是战友,是可以交付后背的。
谁都可以不信,封小哥不能不信。
“狗娃哥这人还挺好,就是性子有点莽,人也凶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