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章真以为仓库里是粮,毕竟在城外他就见镖局一车车押送进来。他急匆匆调度人手,心急如焚,结果这人来这一出,提起来的心放下,落得太猛,压得他心口疼。
“刘!重!山!”
孟章这辈子就没见过这种人,没脸没皮,一肚子鬼主意。
“别以为我不知道,你就是故意的!”
“大人冤枉啊。大人您想一想,我家现在还埋在水里,我们连个家都没有,好不容易有一块地,想盖房子很正常啊。”
正常个嘚!
孟章很想转身就走,可这的确是一次契机,他看城中那些粮商早就不顺眼,此事谁获利,谁就有嫌疑。
“王二,去查火灾的原因,狠狠去查!全部顶格处理,都丢去挖渠!”
“是!”
王二头大,他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,又来了个案子,当即摩拳擦掌道:“兄弟们,我们往死里查,耗子洞的老鼠都不能放过!”
对外这个粮仓是有三十万斤粮的,突然失火,里头定然有缘由,若说意外,他可不信。
容玉和小芳坐在一旁的石头上,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,都不由对刘重山竖起大拇指。
“嫂子,二叔这样戏弄孟县令,真的不会被打死吗?孟县令之前脸都吓白了。”
容玉朝着孟章看去,就见这人脸色还是苍白,被火照亮的面庞上只有一双眼亮得惊人。
“他还不错。”容玉道。
谷山县三任县令,若是按顺序排,孟章排第一,孔县令第二,辛县令第三。孟章虽上任不到一年,没做出什么大功绩,但他一直在努力。
至少前两任县令没有考虑过挖渠的事情,孔县令爱好虚名真正做的实事不多,辛县令就更别提了,这人最拿手的就是搜刮民脂民膏。
唯独孟章,一心想着如何稳定粮价,一心为百姓操劳。
就凭这一点,无论结果如何,他在容玉心中都超过前两任县令。
“头,抓到了放火贼。”
一个衙役提着一人匆匆过来,直接丢到王二脚边。
容玉和小芳也看过去,发现不是旁人,正是白日遇见过的冯氏。
“这……是蓄意报复?”王二都有点拿不准了,白天冯氏与赵家起了冲突,晚上冯氏就一身火灰出现在火场。
总不能是来救火的吧?
燕景明家在城南,仓库在城北,冯氏总不可能跨越大半个城,就为了给死对头救火。
可要说报复,整整三十万斤的粮食啊,冯氏敢烧?她真有那个胆子?
王二抽出挎刀,怒道:“老实交代!”
冯氏哪里见过这阵仗,当即瘫软在地,腥臊之气在裙摆下蔓延。
“我招,我招,我是来找场子的,我气不过啊。可我就点了个草堆,火很快就灭了。正要走,火就烧起来了,这火和我可没关系。”
这话谁信?
孟章匆匆过来,气得直接夺了一个衙役手中棍棒,怒道:“去将此人家中所有人带过来,就在这里审!继续查,继续审!今晚必须水落石出。”
三十万斤粮食,足够整个谷山县城中百姓吃一个半月。
这么多粮,就算是有人说是晏朝探子烧的,孟章都敢信。
三十万斤粮食意味着什么?意味着即便谷山县被围困,这些粮食也足够百姓省吃俭用,死守三个月。
饿不死和吃得饱之间是有差距的,一座城池被直接攻破和死守三个月的战略意义不同。
孟章是个主战派,他见不得这种事情,他甚至想要训练一支民兵,近可杀敌剿匪,退可耕田种植。
若非知道刘重山一早就将粮食安排在城外,如今粮仓里都是沙土,孟章恨不得直接一刀将冯氏砍了。
冯氏哪里见过这阵仗,帮忙救火的百姓也没见过这个小县太爷如此生气。孟章年纪小,谷山县百姓其实都很不看好这个年轻的县令。
可此刻,他们偏偏从一个科举出身的县令身上看到一股子冷肃萧杀。
王二等人哪里敢有半点松懈,风风火火查案起来。
夜里风大,劲风没有吹灭烈火,反而让火势越来越大,众人灭火勉强只能保证火势不往外蔓延扩散。城北虽然住的人少,可该有的都有,孟章看着被烧毁的房屋,心都在滴血。
“水,没有水啊。”孟章心神不宁。
谷山县城中没有河,救火用的都是井水,这比用河水麻烦许多,效率低下。
容玉挥手,原本躲在角落里的烧饼兄弟立刻冲出去,一起出去的还有几个容貌寻常没什么特色的人,他们融入到人群之中,加入灭火队伍,灭火的速度渐渐快了些。
小芳抱着容玉的胳膊昏昏欲睡,却又不肯睡。
“睡吧,出结果了喊你。”
“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吗?”小芳问。
“不,是他们蠢。”容玉摇头,这次的事情,完全是在孟县令心口插刀。
谷山县百废待兴,孟章苦苦斡旋,一点点调动能调动的资源,试图让谷山县变得好一点。
这场火哪里是烧了粮仓,分明是烧在孟章心头。
冯氏被捆成粽子丢在地上,见容玉安生坐着,眼中闪过一丝怨毒。
忽地,一个人提着水桶路过,一不小心踩到她的手指。
冯氏张口要骂,却又被人不慎用水桶撞到脸,直接满嘴血。
“兄弟你慢点,救火很急,但也要小心脚下,水洒了地滑,其他人也要摔的。”
“抱歉,我太急了。”
两人加快脚步,继续灭火,谁都没有理睬冯氏。
小芳看着这一幕,睁大眼道:“嫂子,那俩人不是抢咱们生意的那两个?原来他们两个是好人啊,可他们为什么抢我们生意?”
“大概是想谋生。”
容玉哪里知道两人怎么脑袋缺根筋,忙忙碌碌一整日,赔本赚吆喝,一算账亏了三百五。
过了片刻,衙役压着一群人过来,除了燕景明父子二人,还有城中汪家粮铺的人。
按惯例审问都是在衙门,此刻却在火灾现场审人。
熊熊燃烧的烈火,行色匆匆跑动救火的百姓,脸色铁青的县令,手持水火棍同样脸色不善的衙役。这一切,在跪在地上人看来,仿若来到幽冥地府。
“审。”孟章心里憋着一口气,冷冷看向王二。
王二顿时打了个激灵,提着棍子上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