卤肉宋很喜欢小芳这个孩子，若是他的孩子没有夭折，也是差不多年纪了。
小姑娘托腮双眼亮晶晶的模样，恨不得让人将所有都掏出来。卤肉宋知无不言，言无不尽，手里将剥好的瓜子放在小碟子上，将燕景明母亲冯氏的事情，说了个干干净净。
“所以，那个冯氏不是个好人喽。”吃完瓜子仁的小芳做出总结。
话刚说完，卤肉宋便脸色微变，朝小芳使眼色。
小芳看过去，就见之前去过妙手医馆的妇人走了过来，身穿绫罗绸缎，头上带着招摇金钗，带着一股子气势凌人。
“小二，十斤精米，五斤上好的小米，送到我家中。”
新来的店小二刚要问冯氏家在何处，就见掌柜挥手。
“城南燕家，午后一准能送到。您看是挂账还是现银？”卤肉宋是做生意的，伸手不打笑脸人，即便是面对自己不喜欢的冯氏，他仍旧一副笑模样。
“直接送去，有人结账。如今你倒是发达了，不卖肉了？你们这铺子可真脏，到处都是油污。”
店小二睁大眼，他一天擦三回儿，说灰尘他也就认了！他们卖粮食的，哪里来的油污？
冯氏转头去了隔壁妙手医馆，朝着坐在桌子后捧着医书的鲁妙手，居高临下道：“拿些防治暑气的丸药。”
“谁吃？”鲁妙手对这人都有阴影的，根本不想多说话。
“你这人，问那么多干什么？我吃还不行？”冯氏瞥他一眼，眼中满是嫌弃，“一个快入土的老头不在家待着，出来开什么医馆，也不怕把人给治死。”
若非药瓶已经递过去，鲁妙手恨不得直接把人赶出去。
“诚惠一两银子。”
“这么贵？”冯氏睁大眼。
“这药好，是从外地运来的药材。”鲁妙手一句也不想多说，职业素养让他不得不交代几句，“这药不能天天吃，只有天热的时候出门，可以提前吃一粒。吃药时不可饮酒，不可食用辛辣油腻之物。”
冯氏嗤之以鼻：“就你事情多，我遇到的大夫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个，就没有比起话多的。药贵要求还多，真是麻烦。”
鲁妙手觉得这人简直有毛病，若非冯氏果真拿出一两银子，他都要把人直接赶出去了。
拿着银子，鲁妙手看着冯氏的背影，只觉得这人有毛病。怀疑对方是来找事的，可她的确给了银子。若说不是找事的，说话那么难听干什么？
这边鲁妙手和卤肉宋都觉莫名其妙，冯氏已经往赵家烧饼铺走了。
“一百个烧饼。”
乔姜正在拍饼子，闻言看了眼剩下的面团，又数了数烧饼。
“对不住，烧饼最多还有六十个。您看这够吗？”
“你这人听不懂人话？”夏日暑气重，冯氏走了这一路，此刻站在烧饼炉旁，更觉得热气腾腾，浑身黏腻，火气直冒道，“是不是诚心做买卖的？开门做生意，还有不够的？不够你不会想办法？”
乔姜心里一个咯噔，暗道这人是来找茬。他竭力压着自己的脾气，如今的乔姜已经不是以往那个意气用事的少年，已经过了逞凶斗勇的时候。
他压着性子解释道：“真是对不住，发面准备的不够，让您白跑一趟。不知要一百个烧饼做什么？急用不急用？”
“你管我用来做什么？”冯氏越发气闷。
容玉提着篮子回来，路过宋家粮铺和妙手医馆时已经知道冯氏没事找事，刚到巷子口，就见冯氏在那里叫嚣。
她见乔姜的拳头越握越紧，连忙上前将乔姜拉开。
“乔姜兄弟去挑水，我买了些果子，用井水澎了吃。”
容玉拉了几下，乔姜才不情不愿接过篮子，去了后院。
“这位婶子，你要一百个烧饼？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，要不等明日？”容玉一边洗手一边说话，洗干净手后将炉子里的烧饼翻了翻面。
只一眼，她就看出剩下的面顶多再做六十多个烧饼。回来的路上她遇到王二，王二帮衙门定饼子要做干粮，连定钱都给了。衙门急着要，别说是这六十多个给不了冯氏，她们还要抓紧和面，赶紧再做一批出来。
衙门要勘测地形，准备修筑堤坝。这是大好事，容玉是半点都不想耽搁。
“刚才那个人说能有六十个，我要六十个。”冯氏上下打量容玉，这寡妇的确长得不错，怪不得儿子能看上。可寡妇就是寡妇，抛头露面，没有半点为人妻的模样。
她看不上这种在市井招摇的女子，可儿子闹着想要，冯氏只能走着一趟。
她循着往日的习惯为难人，说话间居高临下，盛气凌人的模样也是惯有的，曾经拿捏过不少姑娘。
冯氏以为这次也能把人拿捏了，可她这次遇到的是容玉。
“不巧，小半个时辰前我得了衙门的消息，要定下所有烧饼，定钱都给了。您要烧饼，明日请早。对了，半个时辰前，您是在妙手医馆吧？”
这冯氏把鲁妙手气得不轻，可怜一山羊胡老头子，一辈子谨小慎微，从来就没和人吵过架。此刻一口气憋着，全靠小芳在一旁当嘴替骂人，老头才没有把自己气晕过去。
你可以骂一个大夫千不好万不好，但不能骂人家医术不行，治死人。
鲁妙手是谁？前太医局判局施贯众，当年是能以一己之言给大盛医者立标杆的人。这人先是医者，之后才是官员。可以说，当年他一句话，一个政令，就能让大盛所有医者为之侧目。
被人莫名其妙指摘，老人家压不下这口气。
别说是受害者鲁妙手，容玉对冯氏这人也是实实在在的不喜。
冯氏听闻衙门定了烧饼，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闹，可她不想被未过门的儿媳压一头。瞥见乔姜挑着扁担出来，计上心头。
“你一个寡妇，家里养了那么多男人，算什么事情？”
嘎吱。
乔姜手里的竹扁担被捏裂，他恶狠狠看向冯氏。
“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谁。”冯氏洋洋得意。
容玉低头拍烧饼，琢磨着孟县令他们出去天气热，烧饼要烤干一些，多加些盐和油，这样也好入口。卤菜之类没法子准备，倒是一些新鲜瓜果可以带一些。
“我是燕景明的母亲。”冯氏丝毫没有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，说起儿子，尾巴都要翘上天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