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我们是八点出发去南浔古镇。
深秋的暖阳充沛,透过车船玻璃洒在身上格外的暖和。
邱姐新换了件短款灰色毛衣,修身牛仔裤紧紧素裹,丰韵的身材若隐若现,她束了干净的马尾辫,发梢别着一朵盛开的茉莉花。
茉莉花的香味清香怡人,这让我原先压抑的心情得到了舒缓。
“吴岩,跟你说个事,昨天我银行卡收到一笔两万块的款项,备注是生活费,我觉得那笔钱可能是我弟弟邱宇打回来的,别人不可能给我打钱。”
我点头说这是个好事,看来坤叔的卦还真准了,他不是提过到过吗?邱宇用不着你找,他自己会主动找上门来。
“嗯,大概率就是邱宇了,这笔钱我一分都不用,我打算替他存着,留着他以后娶媳妇用。”
……
我们大概是十点钟到南浔古镇。
古镇还没被开发,大多是明清年代的徽派建筑,路面铺的是青色石板,以两条主干道为中心又往外延伸出了十多条的小巷子。
做串爷这一行有个规矩,以巷子为单位沿街吆喝,也是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,假若巷子已经有了同行叫卖,那后来的就得自觉换条巷子,我跟师爷十六年都是遵循着这个行规。
另外串爷还有只吆喝不叩门的规矩。
什么意思?无论什么情况下,串爷不得叩开别人的大门,那是对主家的不尊重,除非主家主动招呼,串爷才能踏进主家的门槛。
进门还得朝主人先鞠躬打个招呼。
我和邱姐因为来晚的缘故,路过几条巷子都看到有同行的身影,最后看到一条名叫文秀巷的巷子。
严格来说,文秀巷不能算小巷子,它的巷宽有十尺长,临街的住户也不在少数,比我们路过的几条巷子都大出了不少。
“这条巷子有些特别。”
我眺望了一眼不解道:“目测这条巷子至少有三十多户人家,规模远比刚才的几条巷子大了去了,按理说这种大巷子应该是串爷吆喝的首选,怎么这种好事就轮到我们了?”
邱姐说:“可能是我们第一次来,运气好,吴岩吆喝两嗓子吧,我还没见过串爷怎么收货的呢!”
“花瓶、瓷碗、老家具、老物件咧!串爷收货童叟无欺!高价收货咧!”
这套串爷收货的号子,我喊了十多年,基本上早就练出来了,声音要高亢响亮透彻缺一不可,确保这条巷子内的每个人都能听得着。
我喊了两嗓子没见成效,倒是碰到一位路过的同行,同行拖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路过,专门朝我这瞅了一眼:“兄弟?你是新来的吧?这条街你也敢叫卖?赶紧撤吧,可别把里头的老虎给喊醒了。”
我点头说:“大哥眼力不错,我今天刚到这个地界,先喊两嗓子开个市。”
咯吱!
我话还没说完,正前方一户人家的大门敞开,从里头露出一张蓬头垢面的脸:“串爷!过来过来!我家有东西给你收。”
同行见到眼前这位脸色突变,拉着三轮车迅速跑了没影。
我仔细打量这人的面相,窄脸细眼尖嘴猴腮,跟浓眉大眼相差甚远,头发乱的像鸟窝,脸上乌漆抹黑,像几个月没洗澡洗脸的黑猴子,乍一看不像是什么正经人。
“吴岩……”
邱姐朝我打眼色,示意我不要招惹这种人。
我懂她的意思,但还是应声跟着鸟窝男进了门,串爷的买卖本就是靠老天爷吃饭的,简而言之就是靠运气混口饭。
慈眉善目的主家不一定能淘到什么好货,偏偏是那些不入流的家伙很大可能会碰到好东西。
我十二岁那年跟师爷去一个老流氓家里收货,人家扔给我师爷一袋子的废铜烂铁,总共花了不到一百,结果我师爷从那袋子里找到一只羊脂玉的扳指,转手轻松赚了六百。
所以串爷千万不能以貌取人,得见什么人说什么话。
“老板您好!请问怎么称呼?”
我进门先扫了一眼这户人家的庭院,两间临街的门面中间隔着一座小院子,院子后头还有两间里屋,加起来总四间房一座院子。
总体来说是个大户人家,再加上他家的门脸位置显眼,放在明清那会至少也是个地主富商级别的。
“我姓刘,叫刘文生,你知道我们家在南浔镇上是什么人物吗?”
我主动给刘文生点了根香烟:“真不好意思刘老板,我和我姐是第一次来古镇,听说古镇上有些好东西,莫名而来的!今天是头一次来古镇。”
“那你们算是来着了。”刘文生摸着自己削尖的下巴:“我爷爷刘振东是南浔镇上的镇、长,当年他在南浔镇上可是说一不二的大人物,每天上门求他办事的人一大把,古镇上随便找个人打听,没人不知道我爷爷刘振东的。”
“论权势我爷爷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,论钱财我们家绝对是首屈一指的,就连老婆我爷爷也是最多的,当年就娶了七房姨太太!”
我嘴上应了一声,心说这刘文生吹牛吹大了,他爷爷有没有钱我不知道,我知道他们家总共就四间房,真要娶七房老婆,那就得拼房睡觉,七个姨太太再给老爷子每人添个儿女,那刘家就是人满为患,放在当时妥妥的贫困户啊。
“再说我爷爷留给子孙后代的宝贝,这么跟你说吧,我刘文生就是每天大鱼大肉的吃吃喝喝,祖上的钱财一辈子都用不完,今天就给你亮一手!”
不一会功夫,刘文生就从里屋拎出来一样东西,一件金灿灿的鸟笼,就连底下的托底都是耀眼的黄金色。
鸟笼周身一片金灿灿,约莫有六十公分的高度,根根金丝垂直而下,四周围还雕刻了精美的鸟兽符文。
“小子!瞧见没!咸丰鸟兽金丝笼!你别说南浔镇了,你就是在金陵朝天宫都未必能找到这么好的物件。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