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一大早,众人踏上了返乡的路程。
找镖局自然不合适,他们手里没有那么多银两,八百里路,没有上百两银子根本没有镖局愿意承接这单生意。更何况他们有手有脚,没必要让镖局赚钱。
“娘,谷山县一起出来的人不少,虽然走散了,但我们只要往回走,就一定能遇见。人多了,就不怕了。”容玉拉着鲁氏的手,指了指谷山县所在的位置,言语坚定。
“走,我们走。”鲁氏不介意路上辛劳,她抹着泪道,“我们要赶在狗子祭日之前回去,还要给狗子上坟呢。”
狗子哪里有什么坟,战死沙场后尸首一直没有运回来,据说是就地掩埋。如今连衣冠冢都没有,只等着绿水村退水,好去立个衣冠冢。
“好,咱们攒够钱就去边境,把狗子带回来。”
鲁氏闻言眼睛亮了亮,双手抓着容玉的手,连连点头。
“对对对,玉儿说得对啊。”鲁氏从来不敢奢想这种事,容玉的话让她有了新目标。
一家人带着营地里拿的半袋粮食,背着大铁锅,顺着来时路往回走。刚走出去十里地,就有一个老头扑到狗子推着的独轮车下面。
“哎呦,腿断了,被车压断了啊。”
老头抱着腿在地上打滚,爬到狗子身旁,抓住狗子的腿,大声哭嚎。
狗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,当场愣住。
“干娘,是这人自己扑过来的。”
“哎呦,撞了人赖账,真不是个好人。哎呦,腿断了,腿断了啊,以后可要我怎么活啊。”
老头大声哭嚎,引得一旁路过的人连连侧目。
鲁氏也纳闷,她也看到是老头自己扑过来的,怎么就变成这样了?
“雷声大雨点小,腿断了怎么还能抱着打滚?”刘重山抓起路上捡的木棍,抵住老头膝盖。“不如真打断了,往后养着你,怎么样?”
说话间,他已经举起棍子。
棍子落地的刹那,老头连滚带爬跑出去一丈远,行动之迅捷,让人惊掉下巴,丝毫不像是伤了腿的模样。
路人见状,哄然大笑。
“原来是装的,欺负人家年轻人。”
“跑什么?别跑,来让我打一棍子。”刘重山凑过去,满脸笑嘻嘻。
“二叔,这老人家看着可怜,你别欺负人。”容玉走过去,挡在了刘重山和老头之间。她认出了对方的身份,蹲下仔细看,果然就是之前在营地时的大夫。
营地里大夫有好几个,唯独这个老头能治好谷山县百姓的时疫,想来是趁乱逃跑后,在路上讹人钱财。
“饿了吧?我这里有饼子和水。”
老头看着容玉,眼珠子转了转。
“侄媳妇,你这是发哪门子善心?”刘重山不解,握着棍子立在一旁,眯眼看着的衣衫褴褛,头发乱糟糟的老头。
那老头拿过容玉递过来的饼子,不管三七二十一,立刻狼吞虎咽起来。一张饼子吃完,一口气喝完水,他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要走。
“且慢。先生是医者,为何沦落到这般境地?路边讹人与乞丐有什么区别?先生有医术,若是悬壶济世,不说富贵,至少能够温饱。”
老头听了她的话,离开的脚步更快了。
“二叔!拦住他!这人吃了我的饼,就要听我的。”
刘重山满头雾水,容玉今天有点不讲理啊。不过这不影响他听话,直接抓着老头的后衣领将人拖回来。
“咳咳咳!”老头趴在地上,捂着脖子疯狂咳嗽,看向容玉的目光多了几分恐惧,抱着脑袋瑟瑟发抖。
“不要打我,不要打我,我什么都没干,我没有治死人。”
“这是怎么了?”鲁氏心善,看不得人受苦,走上前要查看,却见老头手指扣着地面,指甲外翻,已经开始流血。
十指连心,这种疼让人想想都头皮发麻。
“他二叔,这是怎么了?这人疯了不成?”鲁氏心中七上八下,将容玉和凑过来的小芳拉到身后。
刘重山也纳闷,这老头刚才还生龙活虎,片刻功夫就抖如筛糠,实在有些不正常。他将人拉起来,只见人已经开始口吐白沫。
“这不会是我撞坏的吧?”狗子于心不忍,“二叔这是我的错,对不对?是我把人撞坏了。”
刘重山一个脑袋两个大,想把人丢了,又觉得不对。
“这就是治病那老头?他能治病,正好咱们回谷山县。”刘重山也觉得在谷山县时日子舒坦,若是能治好时疫,谷山县恢复以往的状态,那是极好的。
“嫂子,把人带上吧。”刘重山双眼锃亮,已经想好之后如何靠着老头的医术赚钱。
“这不太好吧?万一老人家还有家人,家里人正在找他呢?”鲁氏不太认同刘重山的想法。
“这都出来坑蒙拐骗了,一把骨头,胡子一大把的老头子,谁要?也就我心善。”刘重山说得极为真诚,乍一听,还真有几分道理。
鲁氏都要被说动了,就连围观路人,也是连连点头,劝他们带上老头子。
“我看这人神神叨叨,留在这里怕是活不了,你们若是带走,也是一件善事。”
“嫂子你看,这位路人小哥都如此说。”刘重山笑容越发灿烂。
“我们吃的也不多,带上他……”鲁氏有些迟疑,她是善良,看不得旁人吃苦,可若是因为旁人饿到自己孩子,她是不乐意的。
鲁氏善良,但这份善良是有界限的。自己有,可以给旁人,可若是自己也不多,家里孩子还要吃,她再不忍心,也不愿意给旁人。
“现在天暖和,路上什么吃的没有?嫂子放宽心,绝对不会挨饿的。”
容玉看刘重山做戏,心下无奈,不过这人倒是省了她的口舌,只凭刘重山三言两语,就将鲁氏说动。
如今已是三月初,万物竞发,野地里不缺食物。几人按着路人的指引,找到一处小河,鲁氏带着容玉等人去挖野菜,刘重山和狗子帮老头清洗身体。
也就一日的时间,真不知老头是怎么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。
一个时辰后,容玉她们抱着野菜回来,老头已经被套上一件刘重山的旧衣服,坐在石头上瑟瑟发抖。花白干枯的头发已经不多,披散在脑后,看着颇为可怜。
原本的衣服被狗子洗干净挂在树上,正在迎风招摇。
老头口中念念有词,不知在说些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