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林掌柜的案子了结,谷山县再次恢复平静。
何云生与乔昭仍旧读书,乔姜仍旧在镖局做活,赵家烧饼铺仍旧雷打不动一天五百个烧饼,刘重山在衙门混得越发如鱼得水。
转眼到了秋日,一场连绵不绝的大雨之后,谷山县来了一个新县令。孔县令因政绩极好升了官,要去京中做官,孔顺心作为嫡系,也跟着走。
孔县令离开时,刘重山安排人给孔县令送上一份大礼。
十里长街绵延,百姓手里拿着包子馒头,或是一把花生豆子,跟随孔县令出城。十里送行,主打一个礼轻情意重。
孔县令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,站在车辕上,看着长长一串百姓,激动得泪流满面。
“我孔某人何德何能,得百姓如此相送?受之有愧,受之有愧啊!”
这段时间来,谷山县百姓已经发现,自从孔县令来了之后,自家的日子的确比以前好过许多。演一场戏,拿点小东西给孔县令充排面,就当是礼尚往来了。
“大人,您是谷山县的父母官,我们不舍得您走。路途远,这包子您拿着,路上饿了吃。”
“大人,您是个好人,是个好官,这是我家刚出锅的窝窝头,您可要带上。”
“大人,我家里穷,送不了您太远,这把土谷山县的土您带上,莫要忘了我们啊。”
“大人,……”
孔县令掩面流泪,躬身对着一众百姓行了一礼。
“多谢父老乡亲抬爱!”为官多年,他第一次受到如此礼遇,这不比被上官夸赞要来得好?
“孔县令您保重身体啊。”
“孔县令,您尝尝我家的红豆糕。”
“……”
十里长街走完,已是傍晚。早晨出门,傍晚还在城门口。
孔顺心抬头望天,深深叹了口气,见刘重山揣着手站在人群深处,又是叹了口气。
他走过去,无奈道:“你干的?”
“什么?不知道,我没有。”刘重山立刻否定,“看来孔县令得人心啊。”
“还不知新县令此人如何,我与叔父先安顿好,过段时间你们也搬到京中。我家大人也好照拂你……你这人莫要想歪主意,免得出事。最多两个月,我们安顿好会派人来接你们。”
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,孔顺心已经将刘重山当成至交好友,很担心以刘重山的性子,在新任县令这里搞事情会吃亏。
“哎呀,用不着。谷山县已经生计艰难,去京城做什么?房子贵,地皮贵,什么都贵。”
刘重山连连摆手,一双眼看天看地看飞鸟,就是不肯直面孔顺心。
“你不是孤身一人,做事情之前要想着家里人。莫要连累赵小娘子……”孔顺心说到一半,闭上嘴。
刘重山翻了个白眼,还说自己死了心,这人多大,自家侄媳妇才多大,居然敢肖想。这人都过二十二生辰了,他家侄媳妇也才十四。
呸!老牛也想吃嫩草。
“给你,滚吧滚吧。”将篮子塞给孔顺心,刘重山三步并做两步离开。
孔顺心掀开篮子上的布,就见里头放着干粮,一半是烧饼,一半的锅盔。
“不是说赵家烧饼铺不做锅盔了?”
孔顺心笑了,跳上车,望了眼晴空碧洗的天色,心中畅快极了。他此番去京中,若是能建功立业,何愁赵家小娘子看不上自己?若是赵家小娘子看上自己,以鲁氏的性子,定然能同意这桩亲事。
刘重山算什么,根本做不了主。这人在家连下一顿吃什么都做不了主!
夕阳渐渐染红半边天,孔县令一行人总算踏上去往京城的路途。此去山高水远,此去前途光明,两人都有美好的未来。
容玉坐在一棵树上,看着马车渐行渐远,嘴角勾起,笑容灿烂。
“这就是父亲口中,可堪一用的官员?不求利,只求名,这种官员很好拿捏啊。”少女坐在树上晃着脚,往嘴里丢了一颗山枣,慢吞吞咀嚼。
“也不知新任县令如何,辛封又是一个没听过的名字。看来新帝登基,提拔了不少自己的派系,真是大洗牌。”
京中,大太监立在殿外,看着天色发愁,终于他忍不住推开门入内。
“陛下,已经到了晚膳的时辰,多少吃点吧。您午膳未用,再这样下去,身子骨如何受得住?”
龙案后是一个眉目清秀的青年,此人正是刚登基不久的新帝,曾经的厉王姚千行。
二十多岁年纪,带着一股书卷气,若是换一身衣服,完全与外头那些意气风发的读书人别无二致。只有真正的近臣才知道,这位新帝有如何的雷霆手腕。
“事情查到哪一步了?”新帝道。
大太监立刻跪地,头顶汗水滴落,却不敢擦拭。
“回禀陛下,并未查到容小姐的踪迹,这次发掘,在右相府的地下发现一把剑,剑宽二指,应是容小姐以前的佩剑。”天知道那位怎么如此能藏东西,剑藏在狗窝地下半丈,还是竖着藏的。一共就巴掌大小的虚土,拿石头一盖,谁能发现?真不知道是怎么挖的,坑还是个圆的。
也正是因此,他们好几次掘地三尺,都没能想到墙角的狗窝,时隔将近两年,总算发现了一点线索。
“速速取来!”新帝猛地站起身,险些掀翻摆满奏折的桌案。
不多时,一柄带鞘窄剑呈上,新帝看到剑,身形一晃,脸色顿时白了下来。
“这是朕给她的,是朕给她的。”
新帝抽剑出鞘,明晃晃的剑身映射着灯台的火光,显得剑身轻巧,极易折断。
“小玉儿说过,那么多人拼了命都要朕当皇帝,若是这个皇帝做的不好,她就来取朕狗命。朕等了这么久,她还没有来。”
殿内,两人直挺挺跪着,头也不敢抬。
“她那吃不了一点苦的性子,在外头也不怕被人欺负。连给朕做一碗鸡蛋羹,都要朕亲自去鸡窝里掏鸡蛋,那般刁钻,谁能像朕这样纵着她?”
寒蝉若禁,两人脑袋越发低了,紧紧攥着衣角,不敢发出任何声音。
其实……
他们觉得吧……
陛下似乎算不上纵容那位。
杀了人家爹,还想着和以前一样无事发生,可能吗?
见过那位容小姐的,谁不说一句古灵精怪。那位帝师养出来的孩子,眼里如何容得下沙子,又如何忍得了委屈。
天知道新帝登基那日,他们面对过多少波刺杀,可等来等去,都没有等到陛下最想等到的人。
陛下负了帝师。
容小姐摆了陛下一道,这似乎勉强算得上公平……的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