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,王二带着人匆匆赶来,抱拳对鲁氏道:“赵家嫂子,我等奉孟大人命令接人。”
鲁氏纵有千般不情愿,也只能松口。
“好歹吃个晚饭啊。”
“孟大人已备下宴席,赵家嫂子不必挂念。”王二虽不知发生了什么,可顶头上司的命令,那就是天。
他虽与赵家人关系不错,可这时候只能听从孟章的命令。
容玉的行李倒是不少,除了日常衣物,鲁氏甚至将她平素爱吃的吃食也打包了,连带着惯用的躺椅也都带上。
鲁氏恨不得把全家都打包给她。
“玉儿,万事小心,这里永远是你家,什么时候回来都行。”站在巷子口,鲁氏泪湿衣襟。
赵云义手里提着躺椅,觉得这和搬家没什么区别。再看捂着心口满脸苍白模样的容封,越发觉得不对。
三日后,赵云义选好宅子买下,便让小芳张罗采买,他百无聊赖躺在树下养伤。
忽地,听隔壁有动静,出门看,就见容封正在指挥人搬家具。
“巧了。”容封笑吟吟道,“赵兄弟,这还真是巧了。我这伤势有些重,奔波不得,置办一处宅子,养好伤再走。”
“你……”赵云义觉得这人有病。
接下来一个月,赵云义经常看到容封在外头乱逛,轻松惬意的模样,就连走路都仿若没了骨头。可这一个月时间,他根本就没看到过容玉的身影。
鲁氏搬到新家,原本的欢喜褪去,看自家儿子便越发不顺眼起来。
“你看人家赵封,还知道出去逛一逛,你这伤不影响走路,就不能多走动?”
赵云义满脑袋问号,他发觉家里新养的黄狗都比自己有家庭地位,他娘哪里是要他多走动,分明是要他往隔壁走动。
“娘,你怎么天天嫌弃我?”
“不嫌弃你嫌弃谁?没有人家赵封听话,没有人家赵封懂礼,现成的儿媳都被你弄没了。”
鲁氏想起这些就郁闷,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温柔模样,看着这个儿子,只觉得碍眼。
赵云义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,他就没见他娘如此过。
“玉儿自从搬家之后,就没出来过,你都不知道去问问?”图穷匕见,鲁氏终于展露意图。
“行,我去,我去行了吧。”赵云义觉得那玉儿才是他娘亲生的,自己绝对是捡来的。
赵云义买的是一处三进的宅院,因是冬日,植物凋敝,如今还有些荒凉,唯一算得上出彩的,便是后院有一处天然温泉。也算是对得起三千两的高价。
隔壁也是三进宅院,甫一进门,赵云义发觉两家布局完全不同。分明是冬日,这宅子却生机勃勃,移栽的松柏格外青翠,上面还挂着昨夜的雪。
他被名叫少央的小童带着,绕过重重假山松石,走过九曲回廊,这才到了一处临水小谢。
“主子有令,我等不可前行,请客人独往。”
小童垂首,一副极恭敬模样。
赵云义不明白,分明这小子之前在他家不是这模样,到了容封这里,怎么就彻底改头换面。
“我说,你还挺有排面。”掀开挡风的棉帘子,赵云义大大咧咧走进小榭,在容封面前坐下。
“下棋吗?”
容封面前摆着残局,黑白纵横,是死局。
“不耐烦这些,我来就是问问,你什么时候走?你小子在这里也一个月了,孙老将军就不催你?他都快骂死我了。”
“无碍,时候未到。”容封收起棋子,拨弄一旁炭火。
他今日穿着一身素白流光的袍子,布料上华贵暗纹,头发梳理得干脆利落,用青玉簪固定,垂眸拨弄炭火时,露出一截苍白腕骨,紫色血管显而易见,仿佛捏一下就会碎掉。
这人年纪不大,安静时的模样,倒有几分面若好女的架势。
赵云义浑身不自在,此刻的容封与之前那个可以和他在一个泥坑里打滚的容封格外不同。
“你这小子,怎么像换了个人。”赵云义挠头,他还真不习惯这人突然安静。
“鲁大夫说治病温养,心要静,人要静,如此才能养好伤。”
“别在这里装大尾巴狼,我问你,你那妹妹呢?最近怎么都没见人?”
“深闺女儿家,自然是不见外客的。怎么,你要见我妹妹?”
容封捞出一颗炙烤滚烫的栗子丢过去,赵云义接过,左右手反复倒来倒去,几次之后才觉得不烫。
“我娘一直念着呢,我娘也念着你,想让你去我家吃饭。”
“不去。”
那喂猪一样的投喂,经历一次就够了,容封不想经历第二次。那妇人全然关切的纯粹目光,让他无法拒绝,更是不想接触。
“往后你就把你妹妹关着?那挺可怜的啊。”赵云义总觉得那姑娘不该被关在深宅大院之中,反正他是舍不得把自己妹妹关在家里头的。
他要是敢,小芳能半夜爬进他屋子,把他头发薅光。
“有何不可?”
容封瞥了眼腮帮子鼓起的赵云义,发觉这人和小芳那个小姑娘还真是一母同胞,就连生气都是一样的流程。
“你这样不行,就算是养一只猫,都不能这样关着。容封你要是不会养妹妹,我来养,我可会养了。”
容封剥橘子的手顿住,直接将剥了一半的橘子塞进他嘴里。
“赵狗娃,你要不要听听从你嘴里说的什么鬼话?”
橘子酸涩,赵云义勉强咽下,仍旧不肯放弃。
“你这样养妹妹不好,她会不高兴的。说起养妹妹,我有经验的,我家小芳从小就是我养的……”
容封被迫听了一下午养妹妹经,看向赵云义的目光渐渐诡异起来。
他冷不丁道:“你妹妹什么时候嫁出去,哭死你。”
赵云义闭上嘴,脸色渐渐阴沉下来。
“哪个小王八蛋敢欺负我妹妹!”
“呵。”容封嗤笑,“少央送客。”
赵云义还没反应过来,就见衣着单薄的青衫小童掀开厚重帘子,俯身作请。
“赵公子,请吧。”
“你这小子不冷吗?”赵云义捏捏秦少央的衣袖,摇头叹息,“你在这里真可怜,都没衣裳穿。容封是不是欺负你了。和我回家吧。”
秦少央连退几步。
“赵公子请。”
赵云义吃瘪,越发觉得容封不适合养小孩子。
“你这样是会生病的,生病吃药很苦。以前小芳也不爱穿棉袄,还喜欢钻雪堆,回回半夜发热。”
“赵公子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