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咳咳咳。”刘重山一口炒饭呛住嗓子眼,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,指着容玉,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。
“这叫合作!什么勾结,说话不要这样难听,人家好歹是个当官的。合作怎么能叫勾结呢?我这是为国为民,为谷山县百姓!”
一番话说得义正词严。
容玉简直服了,这刘重山可真能搞事情,她都不知道这人天天忙着粮铺的事情,怎么有时间和孟县令勾结。
孟县令也是路子野,竟然敢和这人合作,也不怕反噬。
乔姜闷头吃饭假装自己不存在。
第二日,容玉起了个大早,让乔姜家拍烧饼,她陪着婆母鲁氏去和官牙子看田地。
看了一上午,鲁氏原本打算买三五亩地,可最后看到一处不错的地,实在是割舍不下。
官牙子道:“十两银子一亩地,这块地二十亩。人家是要整卖的,要是买不了,就考虑考虑前面看的那几块地。”
二百两银子,的确有些多了。
可这块地是真好,依山傍水,还有一个小山坡,这处地势略高,可又水源不缺,田地也平坦,一爬上小山坡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,二十亩地一览无余。
这小山坡,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坟地。
小河是泉眼的水,没有上游,根本不用担心之前绿水村那样的大水。这块地简直是长在鲁氏的心坎上,可二百两银子几乎是家里所有的积蓄了。
她咬咬牙,说道:“就要这个了。”
容玉惊讶,她以为婆母为了攒钱,会选之前看到小块地。
“让狗娃再等等,再等等。”鲁氏眼中饱含热泪,“这地方好啊,以后可以当祖坟。”
买地的事情就这样定下,过了几日换了契书,鲁氏便盘算着先将狗娃爹的坟迁过来。
正好,宋家粮铺第一批粮食卖完,刘重山有空。他喊了几个人,约定好时间,便要求容玉做点心,做干粮。
“迁坟一天肯定弄不完,五十里路呢,最起码要两天。侄媳多先准备吃食,还有上坟用的点心。”
容玉差点把锅盖砸在这人脑袋上。
“说话就说话,大爷一样坐在桌子上是什么意思?你去买菜,买什么我做什么。”
天气越来越热,现在已经是六月,能存放两天的食物不多,最后带出去的还是干饼子,就连绿豆汤,都是带上一口锅现煮了喝。天气太热,煮好的绿豆汤放两个时辰就有些异味了。
到了迁坟的那一日,众人起了个大早。
刘重山特地请人算了时辰,紧赶慢赶在吉时到了地方。距离发大水已经过去三年,其他地方早已干涸,绿水村地势太低,到现在还泡在水里。
刘重山也不下水寻找,脚步一转,带着人到了一株梧桐树下,拿起铁锹闷头就挖,不多时,便挖出一个木头箱子。
鲁氏原本还因为丈夫的坟找寻不到而哭泣,见他捧着木头箱子出来,不由纳闷。
“他二叔,你这是?”
“三年前刚下大雨,我就去看了大哥的坟,觉得位置不太好有点风险,可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什么地方好,干脆半夜把大哥挖出来先装着,埋在了这里。”
鲁氏又喜又气,喜得是丈夫尸骨还在,没有被大水冲走,气的是刘重山干出来这么大的事情,居然不告诉她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“嫂子你挡着点光,人家大师说不能见光的。”刘重山将小箱子放下,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。
“哥啊,弟弟来给你迁坟,嫂子、小芳还有你儿媳妇都来了,别怕,给你换个好地方。”
箱子打开,露出里头骸骨。时间太久,骨头早已不成样子,刘重山铺了草席,盘腿坐在地上一点点将骨头拼好,众人勉强看出是个人形。
“我大哥一根手指头都不缺。嫂子你看,这肋骨上有刀口,是以前大哥走镖时受的伤。嫂子你看一眼啊,别以后想起来又说我随便找了一具尸骨糊弄你。”
鲁氏险些被他气晕过去。
容玉扶着鲁氏,只恨出门没拿鸡毛掸子,她知道刘重山不靠谱,却没想到他这样不靠谱。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份不靠谱,赵狗娃父亲的骸骨才能保存,如若不然早就被大水冲走。
这事情真让人没脾气。
“二叔,入棺吧。”容玉实在看不下去了。
周围过来帮忙的人也是战战兢兢,他们哪里见过这场面,这刘重山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,居然能轻而易举将人骨拼好,也是厉害。
众人合力将棺材抬上驴车,用带来的水熬上一锅绿豆汤,天气热没有带现成的饭菜,只有干饼子和蔬菜。容玉炒了几个菜,众人刚要吃,刘重山又站了出来。
“慢着,我先给我哥盛,我还给我哥带了酒。”
正午阳光灿烂,如火如荼,本该是汗流浃背,众人却觉得后背发凉。
容玉深吸一口气,看刘重山慢悠悠的模样,知道这人又在耍贱。等他上了供,她直接抓了一根树枝走过去。
“二叔,跪下吧,给我这公公好好说一说,你都干了什么好事情?”
刘重山本想反驳,回头看到容玉的目光,噗通一声跪下了。
“哥啊,我改了,我都改了,真的。”他不要面子的吗?要是让侄媳在大家面前揭了他的底,以后还怎么做人?
刘重山毫不怀疑,他只要有一点做的不对,容玉就会揭穿他。
我的哥哥哎,我就那点子贪财的坏毛病,您老人家是知道的。改了改了,真改了,真的在改了。
旁人只以为刘重山是在忏悔私下挖坟的事情,那事情实在是有些荒唐。哪里知道,容玉说的是刘重山原先糊弄鲁氏,坑钱的事情。
众人吃过饭收拾好东西,赶这驴车往选好的坟地走。
暮色四合的时候,众人紧赶慢赶到了地方,乔姜已经和几个人等着了,墓穴已经挖好,只等下葬。
众人用绳子绑好棺材,用结实的棍子抬起,放入墓穴之中。小芳捧着一捧土洒在棺木上,而后众人开始埋土。
坟包很快立了起来,容玉将松柏种下,看着孤零零的坟头,心情极为复杂。她突然很羡慕小芳,至少她能亲自送父亲下葬。
鲁氏和小芳已经跪在地上哭成泪人,容玉退后一步跪下,抹了一把脸上的泪。
她不知,她的父亲葬在何处。
时不时有风将燃烧的黄纸卷起,迅速燃烧干净,按照一些风俗,这是亡人收到纸钱的意思。
不知她的亡父,坟前可有香火供奉?容玉越想越难受,趴在地上嚎啕大哭。